深秋霜露初降的清晨,长安城还浸在薄雾之中,济世医馆的铜环门扣便发出清脆声响。洛风推门而入时,晨雾裹挟着青石板的凉意与药香扑面而来,他怀中一株沾着冰晶的植物轻轻颤动,锯齿状叶片在晨光里泛着琉璃般的光泽,顶端未绽放的花苞裹着细密金绒,宛如被薄纱笼罩的初阳。
"又寻到宝贝了?"秦慕伊提着青瓷药罐从后院转出,发间茉莉簪子随着步伐轻晃,带起一缕若有若无的甜香。她凑近细看植株,指尖几乎要触到叶片上的白绒毛,"这锯齿、这绒毛,莫不是桃叶鸦葱?"
"不愧是我的首席药师。"洛风将植物置于楠木案台,晨光穿透雕花窗棂,在药草表面镀上一层金边,"此物与蒲公英同属菊科,算是远房表亲。"他执起秦慕伊的手,带着她的指尖划过叶片边缘,"你摸,看似柔软的绒毛下藏着细密凸起,这是它储存黏液的腺体。遇到虫害时,这些黏液会变成天然防护盾。"
秦慕伊耳尖泛红,却专注地指着植株:"难怪山野间称它老虎嘴,这披针形的叶片,既像舒展的桃叶,又比桃叶多了几分锋芒。"她取下墙上那本被岁月磨得泛黄的《本草图谱》,指尖在羊皮纸上游走,"书中记载,桃叶鸦葱偏爱向阳草坡与林间空地,尤其钟情花岗岩风化的沙壤土。去年在太白山采药,我曾见它与红景天共生在海拔两千米的峭壁,根系如虬龙般盘入岩缝,暴雨冲刷七日仍屹立不倒。"
洛风笑着取出银针挑开花苞,浓稠的乳白汁液瞬间涌出,在青瓷碟里凝成圆润的珠体,空气中弥漫开清苦与辛辣交织的气息。他突然用沾着汁液的指尖轻点秦慕伊下唇,眼中闪过狡黠:"尝。"
秦慕伊轻舔唇角,先是蹙起眉:"好霸道的苦味!"但转瞬眼睛亮如星辰,"回甘竟比蜜饯还要绵长!"洛风望着她泛红的脸颊,喉结不自觉地微动:"鲜品虽苦,却是清热解毒的良药。现代医典分析,它富含酚酸类、萜类化合物,对金黄色葡萄球菌的抑制效果,堪比西域进贡的青黛。"他说着展开泛黄的医案,"去年瘟疫横行时,正是用桃叶鸦葱配败酱草,救了城东半条街的百姓。"
话音未落,学徒小六跌跌撞撞冲进堂内,陶碗在手中叮当作响:"掌柜的!李婶家孩子浑身红疹,高热说胡话!"洛风与秦慕伊同时冲向药柜,指尖在顶层的桃叶鸦葱处相触。"鲜根三两,配野菊花、忍冬藤,武火急煎!"秦慕伊话音未落,洛风已将捣碎的药泥敷在孩童颈间,金黄的汁液顺着红疹纹路蔓延,如金线勾勒出生命的脉络。
待孩子退烧安睡,李婶千恩万谢地离去时,暮色已漫过医馆飞檐。洛风擦去额角薄汗,发现秦慕伊倚在门框上轻笑,手中把玩着晒干的桃叶鸦葱花序。原本灿烂的金黄色花瓣蜷成精巧的螺旋,宛如微型向日葵。"今晚要不要试试新方?"她晃了晃手中的药草,"桃叶鸦葱配当归,加半块老冰糖,文火慢炖三个时辰..."她忽然凑近,发丝扫过洛风耳畔,"医书上说,此方能暖身,也能..."话音未落,琉璃灯突然爆出灯花,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,交叠成缠绵的剪影。
医馆烛火渐次亮起,药碾前,洛风转动沉重的石碾,秦慕伊则往碾盘里添加药材。偶尔有细碎的药末落在她发间,洛风便伸手替她拂去,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温热的耳垂。窗外月光如水,将桃叶鸦葱的影子投在青砖地上,与两人交叠的身影融为一体。那些关于植物的秘语,在碾药声与心跳声中,渐渐化作唇齿间未尽的温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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